南雪

容齐如往日一般，倚在菱花窗边。初夏的风淡淡的，既没有入春之时的料峭，亦没有盛夏之时的燥热，温和而不疏离。窗外绿树成荫，生机勃勃。肆意疯长的枝条，热烈却不拘束。感受着窗外之景，让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一个人。一个也许将来再也见不到的人。

“六殿下，早！”清亮的声音从容齐头顶传来，隐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雀跃之情。

容齐转首抬眸，便见眼前人目似点漆，笑容如春花初绽，唇角露出小小的梨涡。讶异、惊喜在他脸上连番闪过，随即苍白秀雅的面庞上竟慢慢地浮起一丝红晕，他掩唇轻咳，掩饰自己的失态，低声道：“……你，来了。”

若楠点头称是，而后蹲下/身，熟稔地伸手在他背后顺着气脉从上至下地轻抚，眉间微蹙，柔声道：“现下春末夏初，正是季节交替之时，最易着凉。殿下，你可得注意身子啊。”

后背熨帖的暖意透过衣裳传来，容齐回眸正好迎面撞上她朗如秋水的眼眸，好不容易散去的红晕再次爬上了他的脸庞，他抬手按住扑扑直跳的心口，侧了下身子，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轻抚，轻声道：“我无事的。”

若楠闻言，欣然抽回手，对着他笑了笑，然后在他身旁落座，低头整理桌上的文具匣。

容齐听见声响，转回身，凝视杨若楠，心道，这个丫头，到底懂不懂男女之别。

未曾想还能再见到她，真是太好了。

这堂课，容齐听的有些不专心，总是侧首去偷看若楠。偶有几次，恰巧与她目光相接，她便会笑出月牙眼儿回应他。

春末夏初，天气渐渐转暖，却没有盛夏的浓烈，阳光明媚而灿烂，非常适合“射”、“御”二课。西启并非以武立国，皇子们没有多少机会带兵出征，骑射之术却是必须掌握的技能。入夏后，每日午饭后休息一刻，便是骑射课。

皇子们自是有自己的更衣室，只是伴读们可没有如此待遇。换好衣服的容齐立在庭院之中，远远地望着鱼贯而出的学子们，心下担忧起若楠，一个女孩混在他们一群男孩之间，着实不太方便。若非他私心想日日见她，他本该戳穿她的身份，赶她回家。纠结万分的容齐越想越觉得自己有些卑劣。

更衣房内，杨若楠捧着衣物，尴尬地低下头不去看身边人脱衣换衣。好不容易磨蹭到房内只剩她一人时，她赶紧脱去外衣，直接将骑服直接套在中衣外面，带上护腕，理了理衣袍，赶紧奔向房外。

一出门，杨若楠便远远望见立在中庭的容齐。他身着一件蓝色窄袖骑服，长发用镂空银冠全部束起，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容齐穿得如此飒爽利落。平日里的他广袖长袍，温温润润的，如此装扮后倒是英气勃勃。虽然身子孱弱，他原也是朝气蓬勃的小少年。她快步走到容齐的身边，“殿下，你等了很久吧。我第一次穿这种衣服，不太会穿。”

眼前的若楠喘息未平，脸颊红扑扑的，乌发用一根发带随意绑着，额前几缕碎发被风吹散，轻盈灵动。

容齐无意识抬手想理一理她额前的碎发，在碰到她额头光洁的肌肤时，瞬间抽回手来，脸涨的通红，局促道，“你的发髻有些乱了……”

“哦，方才有些赶……”若楠解开发带，重新将头发全部束好，“殿下，你帮我看看，现下可好？”

容齐看着她散发，然后束发，忍不住扶额，究竟能不能有点女子的自觉。他不便点明，只能斟酌措辞，“可以了。虽然元仲你……嗯……不拘小节，以后还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举动。”

杨若楠环视四周，歪着头，疑惑道：“此处只有殿下一人，没有旁人呀。”而后，牵起容齐手边跑边笑，“所以，我们得快点了，落在最后会被教习教训的。”

容齐呆愣片刻，回过神时，他已经随着她步伐奔跑起来。他紧紧地回握她的小手，嘴角翘起，脸上盈满笑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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